(谨以此文作为父亲今天七十六岁生日礼物)
按往年的习惯,今天该是我们四兄妹携家带口去父亲那蹭厨艺,顺带给他老人家做寿的日子。
然,父亲早在中秋节时宣布,他今年不过生日,生日那天,他要去寺庙吃斋礼佛一天。
今天早晨,我再电话父亲时,父亲说他已到寺庙,叫我们今天谁也不要打扰他。我再想说点什么,已七十有六的父亲在电话里中气十足的说:你们别打电话给我,我想要什么时,会告诉你们的。
好吧,我历来坚持的做为儿女唯顺从老人,才是最好的孝敬。
我也深知,父亲之所以选择在他生日这天去寺庙礼佛,一半基于对我母亲的念想,一半是在为他的四个子女祈福。
父亲信佛,是从我母亲缠绵病榻那年开始的。对于一个为山区水利事业奉献了大半生的父亲,在我母亲他的至爱被病魔裹挟,从专家到医生都束手无策时,他只好把救赎的希望交给了普度众生的佛。
只是,我始终以为真正延续我母亲最后十几年生命时光的,是父亲体贴入微的照顾,与一个男人对女人无限的宠溺。正是父亲对我母亲的千般宠溺,我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,完全活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样子,出门时是要与父亲手牵手,是要父亲向她承诺来生他们还要结为夫妻的,甚至向我们告状说,父亲小气只买一个肯德基的鸡腿给她吃,她原是要吃两个鸡腿的。
父亲着急地解释,说怕一次买两个母亲吃不完,剩下的不新鲜,等母亲想吃,他又去买,他乐意跑腿。
瞧着一个扭着身子一脸任性,一个一脸着急地解释,我笑了,谁说夫妻间的感情会被琐碎的俗事消弭殆尽,而我父母四十几年的相依相守,依旧是最初的模样,是在那个小镇电站院子里,他们手牵手去水库垂钓的模样;是他们在院子里的樟树下,对弈的模样;更是在生活中的暴风雨袭击他们时,相互微笑应对的模样……
也因此,我一直相信爱情,相信夫妻间的长久深情。
喝醉了酒的父亲说,于他的人生与他的儿女们,他已经尽力了。
是的,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山里孩子,凭借自己的才华与耿直,从大云山脚下走向小镇,走向县城,并在县城里扎下根来,他是拚尽了他半生精力的。
因为父亲会经营的才能,80年代初市局里的李局长曾是三顾茅庐于我家。但父亲的想法是,逼仄的市区房子,何以容纳得他上有三老、下有四小的大家庭呢?更何况在我家养老的外公,是一位独断专横、要我行我素的老人。城市的喧闹,是给不了我爷爷奶奶与外公归宿感的。
因此,父亲宁愿在那些人的惋惜与不甘中,选择了县城,扎向还在初建时期的厂子里。
后来,当我以一名工作人员身份跨进父亲曾经的同事行列时,那个集才华与狂傲于一身的D哥,是一脸崇拜地告诉我,你爸是我见过最有才华、最能写会说的人。你是没见过他与台商谈判的场景,从资金的运作到产品的架构,说得台商只有频频点头的份,我佩服、欣赏你爸。
我信D哥所说的话,不说父亲每年的工作总结与报告,在水利系统是最出彩的一个,就说父亲在八十年代初,敢从中央与省城找来百万资金,打造家乡万伏线路,让山村的角角落落用上电灯,足以说明父亲的开拓精神与见识。我的记忆里始终保留着一幅这样的画面:每次父亲带副职去省城或北京前一天,我母亲和院子几位阿姨就会坐在树下包扎粽子,绿豆粽子、腊肉粽子、红枣粽子等等,各种口味的粽子以各种形状悬挂在树下。那是父亲给那些人的回馈,他说是他们的鼎力相助,才有了八十年代的山区灯火辉煌。
闺蜜说,你父母的一生足可写成一本书。而我却一直以为是我的浅薄,写不来父亲辽阔而宽厚的一生,我只能以零碎的文字,偶尔记录下我的父亲以及我的母亲的一些点滴。
敲下这些文字,是给父亲今天生日的唯一礼物吧。我虽是我父母唯一的小棉袄,而表哥们常常笑我,我顶多只能算是我父母的一件马甲,还是一件常会惹他们着急的马甲。
不管是棉袄还是马甲,倘若来生我的父母还能牵手,我祈愿我还能是他们那件不合格的棉袄或者马甲。
(又:以下这篇曾发表在《今日女报》与《湘江日报》的文字,是年第一次写给我父母的唯一一篇文字)《执子之手》原创文字,感谢阅读!